山坳里的花
熊二的秘密 著
现实
类型- 2021.10.18 上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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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结(字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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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01章 探亲1
一九八七年的深冬,山城笼罩着阴郁的雾气,金石村也刮着凄冷的风,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雨,空气中笼罩着灰蒙蒙的气色,显得夜更加的讳莫如深。小村里,土房子方方正正地堆砌在这块平地或那个山头,楼顶清一色的盖着黑或灰的土瓦,墙面被夏日的烈阳暴晒出大大小小的缝隙,凛冽的风钻了空隙,将小屋里的煤油灯吹得歪歪斜斜,小屋内的人,也因这歪斜的灯影被拉得扭曲变形,但这光,在那个年头,却是黑夜里最亮的明灯了。
雨水任性地敲击在土瓦上,发出了有些澎湃的铿锵之声,顺着土瓦的缝隙,雨水滴落在屋内,屋内的人拿出桶和盆来接,乒乒乓乓地扰人心神。
土壤被浸润了,小路或大道变成了令人作恶的稀泥,在村的西头,一个佝偻着的黑色身影踩着泥浆,朝着东面曹家去了。
曹德平和李雪梅一共生养了五个孩子,两个儿子,三个女儿,大女儿曹雪平嫁到了十几里外的孙家村,不愁吃不愁穿,生活滋润美满,令人艳羡;二女儿曹雪琼和三女儿曹雪菊长相规整,待字闺中不愁嫁;小儿子曹泽富因为年龄相距太大,他还是一个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孩儿;可大儿子曹泽裕二十四岁,早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,却依然单着,这成了全家为之担忧的事。
黑色身影蹿进了曹家屋檐下,他利索地甩了甩头上的雨水,然后豪气而猛烈地敲击着曹家破破烂烂的木门。
屋内的曹家人,围在厨房享受灶火的余温,听到这急促的敲门声,李雪梅眉头一紧,嘴上嘟囔了几句,匆匆地跑去拿开了抵在木门上的棒子,将屋外的人迎了进来。
“芋头,芋头,我给你介绍个媳妇儿。”
身影一窜而入,兴致冲冲地朝里面喊,没被理会的李雪梅本有些怒气,但听说是给大儿子介绍对象,李雪梅的脸色变得和颜悦色起来。
只是曹德平的脸上没有一点喜色,他抽着旱烟,慢条斯理地朝门口瞅了一眼,吐了一口烟雾,又漫不经心地回过头来,曹德平从不热衷于儿子女儿的终身大事,看着家里的光景,他只希望剩下的两个女儿都能找个好婆家,好改善改善家里的条件,至于两个儿子,不娶妻也罢,反正他也拿不出来那些钱,只是儿子始终是大了,有时候,他听见隔壁的那口子嘲笑儿子还没娶到媳妇的时候,曹德平的心里又隐隐作疼,他紧闭双唇,从鼻孔里重重地吐出了两道烟雾,有些无奈又有些焦躁地喊道:“雪梅,给赵老三端个凳子。”
李雪梅头一次见到曹德平接纳说亲的人,干脆利落地答了一声,便从身后取出了一个四方木凳。
赵老三依然佝偻着身子,双手缩在一层又一层的粗布麻衣袖口里,脚下的一双高帮劣质皮胶雨靴已经沾满了泥浆,他索性将鞋脱了出来,露出了一双黑不溜秋的正宗的农民的双腿,赵老三一边拍着裤管,一边念道:“这胶鞋,就是不经事,又进了水。”
懂事的曹雪琼和曹雪菊自觉往旁挪了挪,给赵老三腾出了一个方便烤火的位置,赵老三也不客气,将腿伸了过去,悠然自得地烤起火来。靠着火源,赵老三的裤管升腾起了一层层雾气,还散发出一股水草的味道,李雪梅看着赵老三的样子,显得十分着急,“咳,我说赵老三,你不是说来给我家泽裕介绍对象的嘛,你怎么只顾你烤火来了。”
这时候的曹泽裕,颇有些不高兴地将头一撇,似乎也是不太热衷于自己的终身大事,一旁的曹雪琼和曹雪菊面面相觑,不约而同发出了窃窃笑声,两个女孩子的脸朝着大哥的方向望去,掩嘴一笑。
赵老三一边抬着自己的一条腿,一边介绍起那位姑娘来,“你们知道五队的卞家不?就是这个卞家,有一个大女儿,叫卞红,现在也是婚嫁年龄,家里人托关系来找婆家呢,要求不高,婆家有吃有喝就行,那个卞红,生得水水嫩嫩,时髦得很,我看咱们芋头,也是一表人才,那是相当般配呀。”
李雪梅一听,脸色立马变得铁青,“不行,时髦?你也不看看我家是个什么情况,娶一个打扮时髦的姑娘坚决不行,人家愿意嫁,我家还养不起嘞。”
曹德平听说了赵老三的陈诉,也觉得这个卞红不行,他自知家里是个什么烂包药,人家怎么会看得上,这简直就是在瞎扯淡,这个赵老三也真是没事找事,这不明摆着是在愚弄他们曹家吗,见着儿子到了这个岁数还没娶妻,不管是什么妖艳贱货或者歪瓜裂枣都往他家里送,也不找个靠谱的,尽让人看笑话了。曹德平觉得脸面挂不住,脸色变得比李雪梅还要难看,就连两个女儿和曹泽富这个十多岁的小儿子也觉得这件事不靠谱,气氛突然变得沉默压抑,只有赵老三的热情依然不减,“哎呀,我说你们思想怎么还是这样落后,现在多少年轻小伙子希望娶到一个时髦的姑娘啊,人家那是紧跟时代的潮流,但她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农村姑娘啊,你们这就是对人家卞红有偏见,人家性格挺好的,热心肠,还烧得一手好菜,你们要是不信,两家人约出来见见就知道了。”
李雪梅依然铁青着脸,曹德平的脸已经看不出什么神色,再看看曹泽裕本人,他双手托着下巴,背对着人群,似乎也是不同意这门亲事。
赵老三尴尬地吧唧了两下嘴皮子,不好意思地将抬着的那条腿放下。灶火的温度低了一些,小屋内渐渐侵入了寒气,屋外的雨似乎是越下越大,屋后排水的沟渠哗啦啦作响,那是雨水汇聚在一起的声音,随着地势的高低,雨水排向了更低处的小塘里。
曹德平闷声抽着烟,他瞅了一眼背对着他的大儿子曹泽裕,心里突然窝起了火来,好歹也是个大男人,对自己的婚姻大事没一点主见,这还不如大女儿曹雪平,人家还是女孩子,却也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,可是他这个儿子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,这着实让曹德平心里莫名地窝火,他掐断燃烧着的烟丝,一把将曹泽裕转了过来,“这件事你自己做主。”
说完,曹德平带着愤怒的气色朝卧室去了,李雪梅杵在原地不知所措,她看了看大儿子,小心翼翼地问:“儿子,你说要不要见?要是见的话,咱们就见,不见的话直接回绝人家。”
或许曹泽裕根本就是曹德平想的那样,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和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,虽然李雪梅轻言细语,但一提到相亲这件事,他总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,他恼怒地起身,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卧室去了。曹泽裕的举动让李雪梅也不知道如何是好,这时候赵老三提议道:“要不让两家人先见见,要是不合适,咱们也不会逼孩子们,就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嘛,这万一要是看上眼了,还算我们功德一件嘞。”
本不喜欢时髦姑娘的李雪梅,考虑到儿子的年龄问题,也容不得她挑剔了,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样子,只要儿子喜欢,她这个当妈的也要支持,李雪梅一咬牙便把这个事替儿子答应了下来,儿子的终身大事不解决,家里剩下的两个女儿的终身大事就得跟着往后延,这儿子可以大一点再娶妻,可要是女儿迟迟不出嫁,这外面的风言风语肯定更加难听了,李雪梅是颇有些无奈,她送走了赵老三,转过头看着两个女儿和最小的儿子,心里安慰着想道:只要大儿子的事解决了,两个女儿的事就好解决,剩下一个小儿子,家里的负担也小了一些,要是大儿子的事成了,就在屋后腾出一块地,给她们建一个土坯新房,也算是分家过日子了。
而此时的卞家,早已经洗了脚在床上躺着了,卞家有四个女儿,一个儿子,卞红是最大的孩子,五个孩子躺在一张床上,在这个凄冷的寒冬里显得没那么冷清了。
卞军和陈玉也正说着女儿卞红的终身大事,卞军用被子裹了裹身体,轻声说道:“我已经托关系去给卞红寻婆家了,听说对方就在金石村,隔得也没多远,一个小时走过去也能到,金石村可比咱们这里盛产粮食得多,要是卞红嫁过去,肯定是不愁吃穿的,听说对方姓曹,家里只有两个儿子,那当爹当妈的肯定还是会给儿子置新家的。”
可是陈玉似乎是一点也不满意,这金石村离镇里那么远,还没她们五队的地理位置好,其他家的女儿都是往镇上走,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往山里跑呢,“哎呀,不行不行,你看看隔壁李家的姑娘,嫁给一个镇里的有钱人,聘礼可丰厚了,现在那姑娘就住在镇里,回趟娘家,哪一次不是大包小包的,那些个东西,好多我连见都没见过,要我说,我们家卞红的姿色可比隔壁老李家的姑娘好,这肯定也得嫁个镇上的人才行。”
卞军一听,急赤白脸地坐起身,他指着墙壁,苦口婆心地说道:“你看看咱们家和老李家,他们可是建起了砖房,我们还是土坯房,这婚姻大事和长相没什么关系,重在门当户对,我们这样的身世,就算是嫁给镇上人了,咱们家卞红不也得受欺负啊。”
陈玉拗不过卞军,虽说心里有些生气,但她却不会和卞军争执,这个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卞军做主,陈玉已经习惯了卞军安排好一切,至于卞红的终身大事,她虽然有把女儿嫁给有钱人的想法,但最后如何,她还是会听卞军和卞红的主意。